[日本旅遊 2025] 下田了仙寺・開國之道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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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2025 年 1 月 7 日(星期二/金曜日)
 
 
離開昨天住宿的温泉旅館「片瀬館 ひいな」後,繼續向南進發。一般來說,離開東伊豆町後,不少遊客會選擇到以河津桜聞名的河津町かわづちょう)。河津桜是日本最早開的櫻花,可是再早開也不可能在一月上旬欣賞得到,因此這次便略過河津町,直接前往再南一點的下田。
 
雖然不會遊覽河津町,但沿著東伊豆道路駛入河津町範圍後便有一個路邊觀景台。於是便停了一下,看看風景。如果櫻花季節時,這個觀景台也能賞櫻。河津桜的花期一般由 2 月上旬至 3 月上旬,今年花期則預計在 2 月下旬,較染吉野桜(靖国神社標本木那種)早約一個月。河津桜花期既早且長,花朵是深粉紅色。
 
1955 年一位當地居民──飯田勝美在河邊發現了一棵早開的櫻花樹苗,於是帶回家前種植,1974 年正式被命名為「河津桜」,而飯田家前那棵也成了河津桜原木,並獲河津町指定為「天然記念物」。據科學研究,河津桜估計是大島桜與寒緋桜的自然雜交品種。除了河津町外,東京、神奈川等地也有種植河津桜,但規模遠遠不及發源地河津町。
 
東伊豆道路於東伊豆町與河津町交界處上的觀景台
 
從片瀬温泉到河津町大概 20 分鐘,河津町到下田則大概半小時。正一 10:30 左右便來到了下田市,車就停在培理艦隊來航紀念碑(ペリー艦隊来航記念碑)附近的私營停車場,每天收費 JP¥500,自覺投幣到錢箱,無人看管。感覺很少香港人會到下田觀光,現場所見,大部分觀光客都是日本人,跟隨本地旅遊團而來。
 
下田しもだ)常被誤會是簽訂「神奈川条約」的地點,但實際在下田簽訂的是「神奈川条約」附錄,一般稱為「日美下田条約」。
 
日本自徳川幕府建立以來,一直採取鎖國政策,只開放長崎出島予荷蘭及清國商人通商。與此同時,美國在工業革命後,積極擴展對外貿易,尤其重視大清國的龐大市場;另外在工業化後至石油普及前,鯨油是最廣泛使用的照明燃料及機器潤滑劑;因此美國需要為太平洋商船及捕鯨船尋找補給港,而日本正正是最合適的地點。
 
觀景台的海岸風景
 
1853 年 7 月 8 日,美國海軍準將馬太・培理(Matthew Perry)率領兩艘蒸氣軍艦及兩艘帆船於浦賀(現横須賀市)登陸。由於美國船隻會塗上一層防鏽黑色柏油,日本人便把艦隊稱為「黒船」。培理代表總統菲爾莫爾(菲摩亞)向德川幕府呈交國書,要求開放港口通商及補給,並為美國船員提供保護,以及建立外交關係。同時向日本送贈電報機、相機、步槍等禮物,既示友好,亦展國力。
 
幕府對美國的船堅炮利恐惧不已,江戸城上下頓時嚇得屁滾尿流。幕府老中阿部正弘以將軍徳川家慶病重為由,要求延後決定,於是培理表示將於來年再訪,離開時艦隊於江戸湾繞行示威。值得一提的是,當時美國均以徳川幕府為交涉對象,並不知曉天皇朝廷的存在,加上室町時代幕府曾向大明國朝貢,幕府將軍獲明成祖冊封為「日本國王」,美國因而誤以為幕府將軍等同於日本國君主。
 
事有湊巧地,徳川家慶在培理離開 10 後便病逝,同時幕府驚覺江戸湾毫無防設,完全暴露於危機之中,於是馬上建造品川臺場(遊覽東京台場那篇文章有簡單說過)。品川臺場原計劃興建 11 座炮台,但只完成 6 座時,培理便再次到訪。1854 年 2 月 13 日培理到達日本,這次同行船艦比上次更多,達到九艘;原打算於登陸前再次繞行江戸湾示威,但眼看已建成炮台便直接在横浜靠岸。
 
培理艦隊來航紀念碑
 
日米友好の灯
 
礙於實力懸殊,徳川幕府無奈答應美國要求,並於横浜設立臨時応接所(現址已建為横浜開港資料館)進行接待及談判工作,最後於同年 3 月 31 日簽訂《日本国米利堅合衆国和親条約》(日米和親条約,Convention of Peace and Ami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Empire of Japan),一般通稱「神奈川条約」(Treaty of Kanagawa)。
 
日本開放下田、箱館(即現時北海道函館)予美國船隻停靠補給,並為船員提供支援及保護,同時允許美國向日本派駐領事(建立外交關係)。5 月 17 日,培理艦隊駛往並停駐下田,步隊駐紮於了仙寺及玉泉寺,培理繼續與幕府全權代表林復斎於了仙寺進行會談,相討落實「神奈川条約」的具體細則;同時測繪港口與周邊地形,並進行親善活動等。玉泉寺後來更成為美國駐日的首座領事館。
 
培理步隊登陸後,沿平滑川前往了仙寺,該段路被命名為培理之路(ペリーロード,Perry Road),現在已成為下田最主要的觀光路徑,擁有和洋並處的景觀;街道保留江戸時代風格的石板路及白牆建築,搭配河邊垂柳及石橋。現時周邊有不少老舊房屋已改為咖啡店、陶藝店、和菓子鋪、雜貨店及旅館等。
 
培理之路(弁天橋上)
 
培理之路(鵜島橋)
 
培里之路(柳橋)
 
了仙寺りょうせんじ),山號「法順山」,是一所日蓮宗的寺院,建於 1635 年,由第二代下田奉行今村伝四郎創立。
 
據說徳川家康在大阪夏之陣(徹底消滅豊臣家的戰役)期間罹患眼疾,在家臣勸說下,向當時被尊為「目の神様」的日蓮宗身延山久遠寺 11 世法主行學院日朝上人祈願。病癒後為酬謝神恩,承諾於徳川政權穩定後建造了仙寺。因此,了仙寺的寺紋採用了徳川家的三葉葵紋章,象徵與徳川幕府的深厚淵源。
 
正常來說,遊客可以沿培理之路一直走到了仙寺的山門。可是正一到訪當天,山門正在修葺工程,不能通過,需要走到大馬路從石標進入了仙寺;石標上寫著「開國之道場」、「下田了仙寺」。通過石標後,進入了仙寺境內,首座建築物就了「MoBS」,即「Museum of Black Ship」、黑船博物館。
 
MoBS 由下田市及了仙寺共同設立,以了仙寺原來的宝物館改建而成,於 2016 年開幕。館內展出「神奈川条約」及「日美下田条約」的相關文獻複製本與解說,幕府與美方之間的書信及畫像等,收費 JP¥500。即使在非付費區也會有部分展覽,同時設有商店,出售紀念商品及了仙寺的御守等。
 
了仙寺入口石標,後方可看見山門已築起鷹架修繕中
 
黑船博物館
 
了仙寺開國殿(前方較高的一座)與本堂(右側較矮的一座)
 
通過 MoBS 後右轉便會看到一座非常顯眼的主要建築──開國殿。開國殿位於本堂旁,由於比本堂更突出,因此經常被誤以為了仙寺本堂。開國殿主要是紀念簽署「日美下田条約」而設立的紀念館及資料展示場所。
 
在轉角處建有一座日蓮宗創始人──日蓮上人的立像,稱為「立正安国の像」。「立正安国」是日蓮於鎌倉時代所提倡的政治及宗教學說,出自其著作──《立正安国論》。「立正」意即弘揚正法(《妙法蓮華経》,簡稱「法華経」的教義),「安国」即指透過正法導正世道人心,實現國泰民安。
 
於本堂後方有一個「了仙寺横穴遺跡」,是伊豆地區少數可見的橫穴式墳墓遺跡群。「横穴」是指日本古墳時代後期(約 6~7 世紀)的一種墓葬形式,在山坡或岩壁上橫向挖掘出來的墓穴,與傳統向下挖掘的封土墳不同。據判斷,了仙寺横穴為飛鳥至奈良時代(約 7 世紀前後)的遺跡,出土文物包括骨骼、鐵器、陶器等陪葬品。但因年代太久遠,保存狀態並不良好。
 
培理與幕府經歷一個月的會談,最終於了仙寺本堂簽訂「《日米和親条約》附録」,通稱「日美下田条約」;確定下田及箱館所開放的範圍,美國船隻及人員可以進行的活動,以及日本需向美國提供哪些物資,美國的支付方式等細節。
 
立正安国の像
 
開國殿
 
了仙寺横穴遺跡
 
了仙寺調練の図,描繪培理步隊於了仙寺操練的情景
 
うなぎ蒲焼柳川 小川家
 
「黒船来航」是正一在中三(相等於台灣的國三)歷史科有學習過,當時課本的中文註解稱為「培理叩關」,又說「神奈川条約」是日本簽下的首條「不平等條約」。但有趣的是,基本上只有中文資訊會把「神奈川条約」定義為「不平等條約」,日文或英文都找不到相類似的論述。雖然正一當時是使用英文教科書,但由於是香港出版的,編撰者很大機會還是華人。
 
直白一點說,基本上只有華人學者會常常強調「不平等條約」這個名詞。從華人對鴉片戰爭及《南京條約》,與日本人對黒船来航及「神奈川条約」的觀點,就可以看出兩國對待歷史的迥異態度。華人骨子裡就有種「天朝思維」,認為外人比自己強是一種屈辱,這也直接解釋了為何清國會選擇向英國開戰,幕府會與美國談判。
 
中原皇權自古以天朝自居,是「外邦蠻夷」的仿效對象。而日本一直都處於向外學習的位階,從前向中原文化學習,如今中原皇權落後於人,便把學習對像改為西方文明而已。日本人的史觀,不會把「黒船来航」視為恥辱,反之視為國家進步及現代化的契機。每年 5 月,下田均會舉行「黒船祭」慶祝黒船来航。日本沒有敵視美國(當然二戰時期除外),反而把美國視為拓闊視野的關鍵角色。
 
小川家正門
 
とんかつ味処 錦(圖片來源:Google Map
 
離開了仙寺後是時候吃午餐。在規劃行程時在食べログ找到一家廣受好評的鰻魚料理店──「うなぎ蒲焼柳川 小川家」,據說老闆曾在東京的米其林(米芝蓮)星級鰻魚店「野田岩」學藝,而後自立門戶在下田開了這家店。可惜的是,看到評語基本上都說要打電話預約,於是今天過來碰碰運氣,結果真的沒有位子,要再找別的餐廳。
 
走著走著,在正對下田港轉角處看到了「とんかつ」(炸豬排)的招牌。正一馬上想起,這次來日本真的沒吃到(或是沒計劃要吃)炸豬排,於是想走近看看門口有沒有菜單可以參考一下。但當靠近店門時,老闆便拉開古早模樣的推拉門邀請我們進去。恭敬不如從命,那就選這一家吧!反正日本的鄉郊小店從不令人失望。
 
這家店叫做「とんかつ味処 錦」,是一家家庭小店,基本上只有老闆跟老闆娘兩人在打理,老闆兼任廚師,待客也非常熱情。店內有吧檯及和式兩種座位,我們二話不說就選擇了吧檯,始終不太習慣盤腿而坐。坐好後老闆便送上菜單,有日文及英文,看來是慣常招待國外遊客(後來看 Google Map 的評語,真的有不少外國遊客)。
 
櫃檯座位
 
和式座位
 
和式座位
 
正一的特製炸軟嫰豚菲力排定食(特製やわらかヒレカツ定食
 
最後大佬點了最基本的炸里肌肉排定食(ロースカツ定食,JP¥2,200),正一則點了特製炸軟嫰菲力豬排定食(特製やわらかヒレカツ定食,JP¥3,300),每人再加一件金目雕可樂餅(連定食加 JP¥400,單點的話 JP¥440);另外還各自點了飲料。因為當下只有我們兩個顧客,所以下單後老闆便馬上端上的飲料,然後便回到廚房製作料理。
 
廚房就在吧檯後方,但因為高度關係,看不到老闆的製作過程,卻清楚聽到切高麗菜的爽跪聲,肉排下油鍋的啪滋啪滋聲,絕對是種 ASMR 享受!這也是吧檯除了不用盤腿坐以外另一個好處。
 
定食包括了前菜(涼拌芽菜)、主菜(炸豬排)、醃菜、米飯、味噌湯及甜品,非常豐富。究竟兩份豬排有甚麼分別?除了是里肌肉及菲力部位的分別外,還有「特製」與沒有「特製」的分別。跟據菜單上的註解,「特製」是會把筋膜及肥肉除掉,再錘打鬆弛肉排,並冷凍熟成,聲稱「用筷子便能輕易夾斷」。
 
抹茶
 
炸豬排(豬排上方那一塊是金目雕可樂餅)
 
老闆娘用餐巾紙摺成的人偶
 
免費甜品(香草冰淇淋)
 
的確豬排很軟嫰,雖然豬排充滿油的酥香味,但口感卻不油膩,盤子上也沒沾到多餘的油脂。老闆娘強調,他們的豬排醬(トンカツソース)、塔塔醬(タルタルソース、他他醬)以及豬排外皮的麵包屑(パン粉)都是自家製作,不是從外購買的現成品。
 
也許這就是香港的食物越來越單調無趣的原因,香港商家為了壓縮成本,大量使用預製或現成材料,令每家店的味道都差不多,欠缺特色。就連最引以為傲的奶茶,也由從前家店自己調配茶種變成購入已調好的茶葉,令每家茶餐廳的奶茶都變成同一個調。
 
老闆娘看到我們已經吃完在喝茶聊天,便過來教我們摺紙!用筷子紙套摺成一個船型的筷子托,雖然平常去飲茶、吃飯都會用紙套摺筷子托,但就是簡單的三角拱型那種,但老闆娘教的那個真的很有特色。最利害的是用餐巾紙摺成一個翩翩起舞的女生人偶!雖然她有一步一步教我們,筷子托最終還是成功,但餐巾紙人偶這個真的怎樣也學不來!
 
教完摺紙後,老闆娘便送上冰淇淋,又跟我們介紹下田其它景點。可惜的是正一吃完午飯便要離開下田,她所介紹的景點可能要留待再來時才能去遊覽。如果真的再遊下田的話,正一肯定會再光顧這家高質又有人情味的小店。
 
下田港
 
路面地上的彩繪
 
下田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,作為日本首個開放的港口,但卻沒有隨巨輪的蒸氣騰飛成繁華的國際都會,現今的下田算是個漁港城市,更盛產「最高級魚類」金目鯛。由於下田地形狹窄,三面環山,而且遠離江戸,以當時的運輸科技實在不利通商;因此在開港四年後,便在 1858 年簽訂的《日米修好通商条約》中加開横浜、神戸、長崎、新潟 4 個港口,並把下田關閉。
 
就是當年這些的不利條件,令今天的下田得以保持寧靜,以及樸實的人情味。下田也許不是香港旅客喜愛的旅遊目的地,但如果你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,或許你愛上這個地方,因為你聽到的不單是下田自己的故事,而是整個日本發跡的故事。
 
下田是正一這次旅程最南端的目的地,之後便會北上,準備離開伊豆半島。
 
 
本次旅程文章目錄: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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